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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遥远的救世主》,电视剧《天道》更新第二十八至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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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说:《遥远的救世主》,电视剧《天道》更新第二十八至第三十章

      互联网精彩小说,电视剧原著,2022-03-01

      小说:《遥远的救世主》,电视剧《天道》更新第二十八至第三十章

      精彩视频片段:

      天道中丁元英


      正文 第二十八章

          1

          今天是芮小丹来德国探亲的第十二天,也是她在法兰克福度过的第十天。

          芮小丹在法兰克福期间恰逢紫竹园酒店里有个洗碗工的空缺,她没让母亲招工,自己顶了这个岗位。洗碗的活儿在餐馆里是最累的工种,她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酒店的洗碗间里刷盘子,也兼干一些打杂的差事,如切菜、端盘子、清理台面、倒垃圾,一天做下来累得筋疲力尽,腿都抬不起来,倒在床上就睡,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让自己的大脑去思想,才能缓解她思念丁元英的心苦。

          她8岁跟母亲来到法兰克福,在这个城市里度过了7年的少年时光,她在国内读书期间每年的寒暑假期也要过来,工作以后这是她第三次来探亲。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时间这么漫长,在没有丁元英的日子里,时间居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难熬。

          母亲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却心里明白。

          过了中午,紫竹园酒店也就过了客流的高峰期,餐厅和露天酒吧的客人逐渐少了,几个服务员也不像刚才那样忙碌了。餐厅不忙,洗碗间里却该忙了,碗池里各种各样的盘子、碗以及其它餐具堆成了一座小山。芮小丹穿着紫竹园酒店天蓝色的制服,系着围裙戴着乳胶手套,弯着腰趴在半人高的水池旁边刷盘子,耳朵听到的是流水声和各种瓷器的碰撞声,眼睛看到的都是圆盆、圆盘、圆碗、圆、圆、圆……

          就在芮小丹快要把水池里的餐具洗完的时候,放在她旁边台子上的手机响了。她心里猛然一颤,本能地想到这是郑建时的电话,因为国内的朋友知道她在德国是不会轻易往她手机上打电话的,谁都清楚手机国际漫游的高额话费。她等待郑建时的这个电话已经等得太急切了,如果音箱代理的事情办好了,那就意味着她在德国的事情全部办完了。

          她摘下手套打开手机,果然是郑建时的电话。

          郑建时说:“小丹吗?我是郑建时,我在火车上,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总站了。音箱代理的事已经全部办妥了,我到站以后怎么跟你联系?”

          芮小丹说:“我马上去总站接你,在总站的正门碰头,总站正门。”

          郑建时说:“总站正门,好的,好的。”

          芮小丹问:“郑大哥,你还没吃饭吧?”

          郑建时说:“还没呢,下火车再说。呆会儿车站见。”

          挂了电话,芮小丹匆匆把剩下的餐具洗好,也顾不上往消毒柜里摆了,到更衣间换了衣服拿上皮包,来到服务台向母亲告假,母亲正拿着计算器核对中午的营业账目。

          芮小丹走到母亲跟前兴奋而低声说:“妈,刚才接到郑大哥的电话,我的事情办完了!给我车钥匙,我去火车总站接郑大哥,他还没吃饭,您给准备几个好菜,千万别放鱼肉,他是佛教徒,持戒的。餐具都洗好了还没往消毒柜里放,我时间来不及了。”

       

          芮母把车钥匙给她,然后从柜台里拿出一块电视屏幕大小的招工牌子对旁边的一个南斯拉夫籍女服务员说:“贝雅,把这个挂出去,洗碗工。”招工牌子的两面都有德文,一面写的是:招聘服务员。另一面写的是:招聘洗碗工。

          芮小丹说:“这就给炒了?”

          芮母连头都没抬一下,一边算账一边不紧不慢说:“你等的不就是这个电话吗?你也来十几天了,看我也看了,事情办完就早点回去吧。”

          芮小丹被母亲一语中的,既窘迫又内疚,低声道:“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芮母说:“我这儿挺好,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别让我跟你操心就行了。”

          芮小丹拿上车钥匙出去了,走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那块招工牌子,那块牌子是用塑料板做的,已经用了很多年,喷上去的油漆字都褪色了。她发动着汽车,朝着法兰克福火车总站驶去。

          法兰克福火车总站位于市区,是欧洲最繁忙的火车站,车站有24个站台,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欧洲各地的国际列车在这里驶入、驶出,平均每天的客运量将近26万人。车站地下层有近郊列车、市内列车和购物中心,车站正门前面就是有名的凯撒大街。

       

          芮小丹停好车来到火车总站正门,没等多久就见郑建时提着一只公文包走出站,她迎上去与郑建时握了握手,说:“郑大哥,麻烦你了。”

          郑建时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芮小丹说:“我让我妈准备饭了,到了法兰克福你怎么也得到我家店里吃顿饭,有什么话咱们到饭桌上再聊,走吧。”

          郑建时说:“我把情况跟你谈谈,下午就回去了。”

          芮小丹说:“吃过饭我送你到机场火车站,飞机、火车,什么赶点坐什么。”

          两人走到火车总站停车场上车,芮小丹驾车回紫竹园酒店。

          路上,郑建时说:“小丹,你气色不大好。”

          芮小丹说:“这些天在餐馆里刷盘子,有点累吧。”

          郑建时笑笑说:“你大老远来一趟,你妈舍得让你刷盘子?”

          芮小丹说:“我十几岁就到店里打杂挣零花钱,家里已经习惯了。”

          郑建时点点头说:“好,好哇!”

          午餐时间已过,紫竹园酒店露天酒吧的遮阳伞下坐着七八个喝酒聊天的客人。芮小丹进酒店的时候看门口挂着的那块招工牌子已经不见了,这里就是这样,挂上招工牌子一会儿的工夫就会有人来应聘。

          芮小丹把郑建时向母亲做了介绍,然后说:“妈,郑大哥吃过饭还要赶回柏林。”

          芮母说:“菜都配好了,你们聊,我这就让厨房做去。”

          芮小丹选了一张餐厅东南角的五号餐桌请郑建时入座,这个位置对其他几位喝酒的顾客互不影响,便于谈话。服务员沏好一壶茶端来,给两个杯子都倒上。

          郑建时从包里取出音响测评报告、格律诗公司印章、现金、代理协议、照片等一堆东西放到桌上,先把四份代理协议和一叠照片递给芮小丹,解释道:“代理的事按咱们说好的条件都办妥了,签约现场和音响在店里的陈设都拍了照片。我想,也许格律诗公司以后做宣传彩页的时候能用得上。”

       

          芮小丹先看那沓照片,有郑建时与代理商签字、握手、碰杯的场景,有整套音响在音响店里作为商品陈列的场景,有格律诗音箱在货架上的特写,有柏林、巴黎、伦敦三个城市各自音响店门面的全景,照片里的人物除了郑建时之外全是金发碧眼的洋面孔……她一张一张地看着,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恍惚这一切都是在梦境而不是真实的存在。那些音箱、机柜,那座遥远的王庙村,那群名叫叶晓明、冯世杰、李铁军、周国正的人们……所有这一切都与这几个欧洲国际大都市有了某种虚幻的联系。

          芮小丹接着看四份代理协议,这四个代理公司分别是:

          格律诗音箱欧洲总代理……柏林斯雷特姆贸易公司

          格律诗音箱德国总代理……柏林格尔斯勒视听电器公司

          格律诗音箱英国总代理……伦敦梅洛林音响电器公司

          格律诗音箱法国总代理……巴黎诺尔圣西视听电器公司

          郑建时指了指现金说:“音响卖出去了两套,格贝森懂音响,他买了一套。辛格一看音响师买了,也赶紧跟着买了一套。花8千马克的钱去买3万马克的音质享受,这个账不用算就出来。这是16000马克,你收下。”

          芮小丹高兴地说:“太好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开张了。”

          郑建时说:“还有件事,米哈根实验中心的测评报告出来以后,詹妮心里有底了,委托柏林《音响世界》杂志社对格律诗音箱组织一次专家测评,也叫主观测评吧,要求杂志社邀请的评委里除了德国专家以外至少要有一名中国专家和一名日本专家,意思是增加点国际化的含金量,有个中国专家也便于测评结果在中国本土传播。”

          芮小丹心里一沉,问:“这得花多少钱?”

          郑建时说:“好像是11万马克,现在花钱还是小事,问题是这事闹大了。”

          芮小丹问:“怎么了?”

          郑建时说:“杂志社拿到佣金以后又拓展了思路,打算再征集最多九个名额的音箱有偿测评,号称十款音箱大测评,这样就能在一个炉灶上赚更多的钱,当然其它音箱的参评费要比格律诗音箱低得多。詹妮同意了,因为这就成了国际性的音箱测评,格律诗音箱再输也是第十名,怎么都是赢。可我担心,这戏做过头了还是不是元英的本意?”

          芮小丹问:“詹妮这样做仅仅为尽点地主之宜吗?”

          郑建时说:“有尽地主之宜的成分,也有其他的考虑。詹妮是什么人?没点知进退的道行能压得住索林特那种场子?私募基金她押了一把净赚900万马克,元英的500万马克在她手里流通3年,她知道元英是谁,她也需要这个机会。”

          芮小丹思忖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里的背景,还是不问的好。”

          这时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了,主食是米饭,三菜一汤是香菇小白菜、青椒炒(又鸟)蛋、素烧豆腐和一碗三丝汤,三丝就是粉丝、豆腐丝和海带丝。

          芮母跟过来歉意地说:“郑先生,小丹让做几个好菜,可是厨师没做过素斋,店里也没有素斋备料,所以临时拼凑了几个,您多包涵。”

          郑建时说:“哪里,你们能这样照顾我,非常感谢!”

          芮母说:“您慢用。”

          芮小丹说:“你先吃饭,我也不打扰了,我去把这些东西放起来。”说着,她把桌上的印章、文件、现金收到一起,走到服务台跟母亲说:“妈,呆会儿我去机场车站送郑大哥,这些东西您先帮我收着,放在车里不安全。”

          母亲说:“你跟我来办公室。”

          芮小丹跟母亲走进酒店办公室,母亲打开保险柜,把芮小丹的东西放进去,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两沓事先准备好的现金,锁上柜门。

          芮母拿着两沓钱说:“你在店里干了8天,每天工作11个小时,去掉两个半天给你按7天算,工钱一共是1386马克。这5千是妈给你的,来回的路费和想给你买点东西的钱都包括在里面了,自己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看看给欧阳、亚文她们带点什么合适,机票该订就去订了,准备准备回去吧。”说完把两沓钱递给芮小丹。

          芮小丹说:“工钱我要,那钱我不要,我跟您说了我不缺钱花。”

          芮母嗔怪地责令道:“这孩子,挣是挣的,给是给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顶嘴?”

          芮小丹不再争执,接过钱低声说:“妈,想一个人就这么苦吗?”

          芮母说:“做人就苦,没这个苦有那个苦,你这么聪明还问这种傻问题?”

          芮小丹黯然一笑,说:“妈,我去过机场车站就直接回柏林的家了,柏林那边的事我得跟元英说说,回国的事也得跟他先打个招呼,晚上我来接您。要谈的事太多,我得用电脑上网跟他聊,不然电话费太多了。”

          芮母说:“你也没吃饭呢,没事了就自己找点吃的去。”

          ……

          郑建时将要吃完饭的时候,见芮小丹走过来了,他把碗里的米饭吃完,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挺好,挺好,菜做得不错。”

          芮小丹笑笑说:“郑大哥吃素斋,谁请你吃饭都简单。”

          郑建时说:“事情都办了,饭也吃好了,小丹,那我就回了。”

          芮小丹说:“好,我送你去机场车站。”

          郑建时拿起皮包起身,对走过来的芮母礼貌地说:“大妈您忙着,我回去了。”

          芮母把他们送到门口,直到他们驶离紫竹园酒店。

          法兰克福机场是欧洲最大的航空港,也是德国最大的交通枢纽,机场一共有五层,机场车站就是建在机场地下层的火车站,地下一层的列车通往德国各大城市。由于航班和列车聚于一处,所以从这里出行非常方便。芮小丹把车开到机场底层的停车场,然后去查看了最近一班的火车和班机,郑建时买了一张3点10分的机票,他们在登机入口处握手道别。

          送走了郑建时,芮小丹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又累又饿。她知道,这是因为格律诗公司的事办完了,母亲也同意让她提前回国了,她的那颗不安静的心放下了。她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无心地听着大厅里一遍一遍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广播,茫然地看着眼前走过来走过去的人们,脑子里却下意识地浮现出古城,浮现出几张聪明的面孔。

       

          她不由自主地想:谁是聪明人呢?叶晓明、冯世杰、刘冰他们都是聪明人,他们可以不必知道柏林、巴黎、北京能做什么,不必知道韩楚风、詹妮、郑建时是何许人,不必知道资金从哪里来,不必知道人情这东西将来要回应什么……总之,只要有丁元英就行了。他们知道用了一个丁元英也就用了他的知识、智慧和社会关系,用了他的一切可用之处,他们是聪明人。

          那么,聪明与智慧在多大程度上能兼容呢?她想。

          芮小丹回到柏林的家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这时候是北京时间夜里10点多,她知道丁元英在这个时间还不会睡觉。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片面包抹了点果酱夹上,拿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吃着一边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然后拿起电话拨号。

          电话拨通后,芮小丹说:“元英,我是小丹。郑大哥来过了,吃过饭就回柏林了,我送他到机场刚回来。你现在把电脑打开,上到中华佛教网站注册个名字进到佛法聊天室,我的昵称叫丑小鸭,你上来找我,咱们在文字聊天室用密谈聊。”

          丁元英说:“打字太麻烦,就在电话里说。”

          芮小丹说:“把那么多事情说清楚得好多电话费,能省的为什么不省?文字聊,聊完了以后我还要把你说过的话粘贴下来慢慢看呢,这么不善解人意。好,挂了。”

          她挂了电话,操作电脑上到中华佛教网站进入佛法聊天室,点击功能菜单里的打开包厢选项,界面出现警告:您的包厢已经开启!包厢的用途是把跟你相关的话分屏显示,并不起保密的作用,如要保密仍需选择“密谈”选项!她再点击“密谈”选项。

          等了一会儿,一个名叫“老汉憨憨”的昵称用密谈对她说:“小丹,我是元英,我已经在包厢密谈里,你可以开始了。”

          芮小丹一看见“老汉憨憨”的昵称就笑了,她把四份代理协议和卖出两套音响的事向丁元英讲了一下,又讲了詹妮委托柏林《音响世界》杂志社对格律诗音箱组织专家测评以及事态演化的事。她只客观地讲事情,没有任何个人判断。

          丁元英对詹妮的“委托测评”打出了八个字:头上安头,妇人之见。

          谈完了公事,接下来他们开始谈私事——

          芮小丹:这里的事已经办完了,我想这几天就直接回去,不从耶路撒冷绕道了,一绕道又得多耽搁几天。

          丁元英:这样不好,你探亲的目的就是陪你母亲。如果你在执行任务,你也能说句‘我想你了’就回家吗?

          芮小丹:反对!条件设置错误!那是没选择,这是有选择。我妈看我心不在这儿,已经同意让我回去。我想你了,很想。

          丁元英:确定回来?

          芮小丹:确定,我一分钟都等不及了。

          这时,丁元英停止了打字,两个人的对话停滞了,一分钟、两分钟……芮小丹在心里揣度:他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她打出一行字:你生气了?

          屏幕上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她想:他是不是掉线了?于是打出一串问号,“老汉憨憨”的昵称还在,这说明他没有掉线。又等了一会儿,丁元英还没有回应,她决定陈述自己的观点,一边斟酌着词汇一边打字:元英,我是警察,就连我这个警察也没有像你那样完全活在“应该”里,你看看你,做什么都是应该、应该,整个人都活在“应该”里,活在“如法、如是”的规律里,我们就不能往“我想”里活一点吗?活得像计算机一样精确,连接吻都纳入了程序,生活精确到这种程度好吗?对此我有看法,我申诉……

          就在她将要打完这段文字还没有点击发送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丁元英发送的文字。

          丁元英:我刚向北京机场售票处咨询过,北京到特拉维夫的航班每星期有两个班次,后天有一班,北京时间15:50起飞,当地时间21:10降落。我明天早上坐飞机去北京,这样就能当天拿到签证,出行就有把握了。从法兰克福到特拉维夫的航班很多,你根据我的班次协调一下时间,我们在特拉维夫见面。

          芮小丹看完文字呆住了,血流加快,心跳加快,这个突如其来而且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让她不知所措。停了十几秒钟她把打好的那段话删掉,改成:你在赌气,你还是想让我绕道耶路撒冷。

       

          丁元英:在你看来,我对“我想你了”就可以那么无动于衷吗?“我想你了”和“必要信息储备”两条思路不必矛盾,它们的交汇点就在耶路撒冷。

          芮小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激动,突然想到了聊天室界面上的“表情短语”功能,于是选择了一个“感动”的代码发送出去,屏幕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文字:丑小鸭被感动得咧着大嘴哇哇大哭,鼻涕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丁元英:有个条件,我去特拉维夫不便让人知道。

          芮小丹:为什么?

          丁元英:性隐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万里送身,我这老脸挂不住。

          芮小丹:哈哈哈……个人隐私受法律保护,好吧。如果你和我一起游览耶路撒冷,那就不是信息储备了,是永恒的记忆。不是我狡辩,透视文化不是人人能做到的,我自己看也看不出门道,无非是女人的小感觉、小情调这些空洞的东西。

          她打完这行字,又在“表情短语”功能里点击发送了两个代码,一个是:丑小鸭听了老汉憨憨的话,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一个是:丑小鸭拿出一张狗皮膏药,在小炉上细细地煨热后,"啪"地捂住了老汉憨憨的嘴巴!

          她看着电脑屏幕,心里洋溢着幸福的暖流。

          2

          本—古里安国际机场的钟表终于指向了21点50分,候机大厅里回响着声音柔美的播音小姐用希伯莱语和英语播出的最新航班信息,液晶显示牌上也滚动播出相同的信息,从北京到特拉维夫的航班已经正点降落。

          尽管飞机降落后乘客通过海关仍需要时间,芮小丹还是禁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出口处靠近,实际上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接机的人,有人拿着写好名字的牌子,有的人明知无效也下意识地往通道里张望。由于巴以冲突,本-古里安机场无疑是世界上安全戒备最严格的机场,大厅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冷静而警惕地注视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芮小丹比丁元英乘坐的班机提前三个多小时到达特拉维夫,她在沿海岸线的佩瓦提沃酒店以她和丁元英两个人的名字订了标准为85美元的双人房,在酒店兑换了500美元的以色列货币谢克尔,洗过澡稍做休息,提前半个多小时来到机场等候。

          经过一段焦急的等待,一队推着大包拎着小包的乘客终于出现了,乘客沿着通道有秩序地鱼贯而出,许多人远远地就开始东张西望搜寻接机的亲友。芮小丹在乘客的列队里发现了

          丁元英,他穿着一条浅灰色裤子和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衣,几乎没有带任何行李,惟一可以称作行李的就是左手拎着的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购物塑料袋,而且里面并没有装多少东西,没有半点出国旅游的扮相,更像是刚从小卖铺里买了东西出来。

          芮小丹迎上去,来不及拥抱就焦急地问:“行李呢?”

          丁元英示意了一下塑料袋说:“夏天不用带衣服。”

          芮小丹当即做了一个夸张的昏厥状,接着扑上去抱住他陶醉地说:“你就这样出国旅游了?哦……宝贝儿,你太可爱了!”

          丁元英问:“旅馆订好了?”

          芮小丹说:“旅馆订了,机票也订了。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回旅馆。”

          他们出了候机大厅,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市区。本-古里安机场距离市区不到二十公里,出租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到了Hayarkon大街。特拉维夫是以色列最大的城市,具有欧美的大都市风格,也是以色列的经济、文化中心,夜生活非常丰富,是著名的不夜城,各种酒吧、饭店生意兴隆,顾客大多是年轻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芮小丹和丁元英在Hayarkon大街佩瓦提沃酒店旁边的一家餐馆吃了一顿以色列风味的晚餐,西红柿黄瓜沙拉、大盘烤肉、饼子和一个汤,两人要了一大杯啤酒分成两杯喝。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芮小丹从丁元英的特拉维夫之行再一次感到了她在他心里的存在,作为女人,还有什么能比“爱着”和“被爱着”更让人满足呢。

          吃完饭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他们回到酒店,丁元英在服务台出示护照核对身份再次做了住宿登记,两人乘电梯到十五楼,进了1508号房。芮小丹把希伯莱语和英语两种文字的提示牌“请勿打扰”挂在门外,关上门后又按下门锁。

          丁元英把那个塑料袋“行李”放到茶几上,拉开窗帘,从十五楼望下看,前方是一片茫茫大海,海上轮船的灯光在夜幕的海面上像一座华丽的宫殿。芮小丹过来拉上窗帘,把他推到床边摁倒在床上,脱掉他的鞋骑在他身上。

          丁元英问:“不眉来眼去了?”

          芮小丹灿烂一笑说:“这次就免了。”

          丁元英说:“明心见性了。”

          芮小丹解开宽松衬衫的钮扣,露出精美的蕾丝提花文胸,半透明面料使丰满的(禁止)若隐若现。她低下头看着他,柔软而黑亮的长发散落在肩上。白嫩的肌肤、美丽的脸庞、性感的身体曲线、滋润的嘴唇、长而浓密的睫毛、迷人的眼睛……她的所有这些女性之美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摄人魂魄的诱惑。

          芮小丹深情地问:“现在你想去哪儿?”

          丁元英笑道:“万里送身威严扫地,天堂地狱随你了。”

          芮小丹说:“那我就让你上天堂下地狱,分别无二。”说着,她去解他的扣子。

          ……

          汹涌澎湃的激情之后,丁元英已经全然没了力气,疲惫地躺在床上。芮小丹沉醉地侧枕在他胳膊上,一只手放在他另一面肩头。她久久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平静地感受着。这个时候,仿佛一片树叶都能惊扰这的寂静。

          过了许久,芮小丹低声说:“你不是送身,你还是想让我绕道耶路撒冷,你只是不想强迫我,我也不能因为你没说出来而装不知道。也许我该自己来,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让你来了。不管怎么歉疚,我还是很高兴。”

          丁元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老婆,我……困了……”

          芮小丹抬头一看,他居然已经睡着了。她将薄被子往上拉拉把他盖好,熄灭壁灯。

          次日,芮小丹一早就起来做出游的准备,洗漱化妆换好衣服,检查照相机和胶卷,把信用卡、护照、机票放到她的包里统一保管。9点多钟丁元英睡醒了,休息了一夜,时差适应过来了,旅途的疲劳也恢复过来。10点钟,他们离开酒店乘出租车前往耶路撒冷。特拉维夫距离耶路撒冷60公里,汽车一个多小时到了耶路撒冷老城。

          耶路撒冷是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的三大宗教圣地,历史在这里沉积了太多的哀怨与仇恨,也凝结了太多的祈祷、叹息、鲜血、眼泪……据犹太圣经《塔木德》说:上帝给了世界十分美丽,九分给了耶路撒冷。于是就有后人说:上帝给了世界十分哀愁,九分给了耶路撒冷。当上帝耶和华、耶稣基督和真主安拉聚集在同一块土地上的时候,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像耶路撒冷这样令人沉思……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老城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商贩、游人、乞丐、警察、教徒以及身穿防弹背心荷枪实弹的以色列士兵,商贩的叫卖声、教堂的钟声、远处的警报声、装甲车的轰鸣声混做一团。芮小丹过去只在电视里看到关于人体炸弹和军事报复的报道,而没有亲身到过这里的人是无法感受那近在咫尺和随时随地的危险,她从人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本来的、嵌入心灵而已经无需外露的恐惧。

          丁元英说:“两次世界大战不过打了十年,而在本世纪巴以冲突就打了50年,什么样的民族能承受这样的苦难?可上帝和真主都没能拯救他们,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地方能像这里让人明白这个真理真相。”

          芮小丹说:“我不来也知道,原本就没什么救主。”

          丁元英说:“你的知道是自觉,现在是让你觉他。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多是呈道理和知识存在,不是自觉。道理和知识是没用的,只是有用的一个条件,用才有用。让你觉他什么?觉他的无明,觉他的道理和知识的没用。”

          芮小丹一笑说:“老爷,提醒您一下,自觉、觉他的是佛,我能考虑的是怎么自己谋生养活自己,不用圣人养才能不招至难养。一个小女子,能让佛省省心就不错了。”

          丁元英也笑了笑,说:“觉他,是有可能更好的谋生,没有谁可以普度众生。很多东西不必当下明白,信息储备也只是有用的一个条件。”

          芮小丹笑笑,说:“你对我的将来有所指向,可以理解。人嘛,都希望他人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存在,成为自己所期望的那种人。”

          丁元英说:“不为错,但是不究竟,不了义。”

          芮小丹问:“那怎么才算究竟了义?”

          丁元英说:“不是我希望你成为哪种人,而是你本该成为哪种人。”

          芮小丹又笑了,说:“居然有本该成为哪种人的人,那不就是天命嘛,不可思议。”

          丁元英说:“你那也不叫不可思议,叫不懂。”

          芮小丹一愣,迟疑了片刻说:“是不懂,那你说什么是不可思议?”

          丁元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出打火机在手里不经意地摆弄着,突然抛向芮小丹,芮小丹猝不及防,疾手将打火机接住。

          芮小丹拿着打火机,问:“什么意思?”

          丁元英反问:“接打火机的时候,你思了吗?议了吗?”

          芮小丹答道:“没有,也来不及思议,本能。”

          丁元英说:“这说明你在接打火机的这一道上已经涅盘了,不思不议了。不可思议一词不是众生道里的对神秘事物的描述,而是如是、本来、就是如此,容不得你思议。也是一种告戒、提示,是告诉你不可以思议,由不得你思议。从数学逻辑上说,一加一等于二,容得了你思议吗?不容,这就告诉你了,一加一等于二是规律,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只能认识、遵循,不可思议。”

          芮小丹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随后又质疑地问:“那你也不能说,谁本该成为哪种人也是规律吧?”

          丁元英解释说:“不是说谁本该成为哪种人是规律,而是说谁本该成为哪种人是条件的可能,因果不虚,因果是规、是律,不可思议。”

          芮小丹在街头的一家摊铺停下,买了两块名叫“贝克拉夫”的点心,在给丁元英分一块的时候忽然问道:“如果现在真有一颗炸弹在这儿爆炸,那会怎么样?”

          丁元英说:“可能就死了。”

          芮小丹说:“说的就是死了,死了那会怎么样?”

          丁元英说:“那就不存在怎么样了。”

          芮小丹说:“不,仍然存在,那时爱就永恒了。”

          丁元英问:“那你是该祈祷有炸弹还是该祈祷没炸弹?”

          芮小丹一笑说:“存在和永恒我都能接受,有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丁元英也笑了,说:“这见解了不得,直指心性,快得道了。”

          来到西墙广场,也就是著名的犹太教圣地“哭墙”,远远地望去,哭墙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以色列的军车和救护车,手持冲锋枪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哭墙这边的动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流血事件。哭墙被隔栏分成男女两部分,朝圣的人群里有虔诚的教徒、有游客,也有持枪的以色列士兵。哭墙旁边有专门给朝圣的人发放小帽子的地方,哭墙是流离失所的犹太民族最神圣的精神家园,犹太教徒相信,哭墙流泪是他们的救主弥赛亚降临的先兆,所以凡是来这里的人都必须要戴上帽子,让头直接对着上帝被视为是对上帝的不恭敬。

          芮小丹把照相机的支架拿出来调整好角度,用这种办法以哭墙为背景照了几张合影,然后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遮阳帽一个人去了哭墙。祈祷的两个区,男性的祈祷区在中心位置,比女性的祈祷区宽敞,这让她暗自感叹,即便是在大爱的上帝面前也同样是男性受优待,而女性只能被恩赐到一个角落。

          哭墙的石缝里塞了许多朝圣者写着祈祷词的纸条,据说只要把祈祷词留在哭墙里祈祷就会灵验。芮小丹拿出记事本和钢笔也写了一句祈祷词,把那页纸撕下来叠好塞进石缝里。那页纸上写的是:亲爱的,上帝赐予你快乐!她学着别人的样子祈祷,对着哭墙念念有词:亲爱的,上帝赐予你快乐!亲爱的,上帝赐予你快乐!亲爱的……

          在她旁边,一个犹太妇女亲吻着哭墙祈祷,失声哭泣。

          回到广场,丁元英仍以哭墙为背景给她照了几张相,然后说:“祈祷是这儿的人生活的一部分,你说他们在祈祷什么?”

          芮小丹说了两个字:“和平。”

          丁元英问:“如果你是上帝,面对耶路撒冷你会怎么样?”

          这次芮小丹只说了一个字:“哭!”

      正文 第二十九章

          7月下旬,格律诗公司印刷了1000本精致的格律诗音箱使用说明书,说明书分别用英、法、德、汉四种语言详细介绍了双组分音箱的32种推动的接线方法,出示了柏林米哈根电声学技术实验中心的测试报告,明示了格律诗音箱的欧洲总代理和英、法、德三个国家总代理的公司名称和地址。

          格律诗音箱随即摆上了北京格律诗公司音响店的货架,售价是11600元,演示这款音箱的器材仍然是广州斯雷克公司的前后级功率放大器和瑟林达签名版CD机。由于店里绝大部分的产品都是音响机架,一套音响和几对音箱摆在店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八月中旬,国内音响界权威双月刊杂志《时代音响》发表了周志涛先生题为《柏林五国专家十款音箱大测评记实》的文章,同时摘要转载了德国、法国、英国、日本、香港、台湾等多家权威音响杂志对此次音箱测评活动的报道,由于参评的音箱大多是世界知名公司的知名品牌,格律诗音箱赫然出现在这些品牌的行列里,仅在文字上俨然已是世界名箱。

          格律诗公司选择这个时候向乐圣公司提出了合同期为一年的每月订购100套乐圣旗舰音箱套件的意向。

          深圳乐圣音响制造有限公司的总部设在深圳巴比伦大厦9楼,这是一座20多层的商用办公楼,9楼以电梯间为界,东边的一半是乐圣公司,西边的一半是一家房地产公司,除了偶尔走动的人,整层办公楼显得很安静。

          乐圣公司是林雨峰从汕头市一个音响店创业到收购一家街道扬声器厂逐步发展起来的音响有限公司,林雨峰占60%的股份,其他两名音响工程师和两名高级管理人员以技术和管理才能入股,各占10%的股份,公司于1993年从汕头迁移到深圳工业区。林雨峰对公司采用资本股和利润股分离的结构方式,他本人虽然持有60%的股权,但是却按20%的利润股分红,其余40%利润则分配给公司中层管理人才。这种机制强化了公司的凝聚力,使公司在不到10的时间里一跃成为Hi-Fi音响界的知名企业,在36个大中城市设有经销商,在北京、上海、成都、武汉、广州、南京6个城市设立乐圣公司直销店,乐圣音箱以其独到的音响理念、先进的技术和诚信的服务动摇了欧美洋货一统天下的格局。

       

          巴比伦大厦9楼9018号房间是乐圣音响制造有限公司董事长林雨峰的办公室,外面尽管骄阳似火,宽大的办公室里却清凉舒适,点缀在房间角落的几棵青翠的盆栽植物更让人感觉到森森凉意。林雨峰40多岁,中等身材,眼神冷静而锐利,眼角和额头有少许不太明显的皱纹。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一份公司文件。

          这时,乐圣公司总经理赵青手里拿着一些材料进来,说道:“董事长,北京有个情况跟你汇报一下。”

          林雨峰放下文件,问:“什么事?”

          赵青把手里的材料放到林雨峰面前,说:“北京这家公司想订购旗舰套件,只要喇叭和分频器,不要接线柱、接线盒和阻尼板,每月要100套,合同期一年。一家公司一年吃进1200套,这个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志伟拿不定主意,就把资料托人带过来了。我看了看也吃不准,还是来找你拿个意见。”

          林雨峰翻阅了一下《格律诗音箱使用说明书》和《时代音响》发表的《柏林五国专家十款音箱大测评记实》的文章,笑笑说:“这么老套的招法居然还在有人用,不可思议。这公司还挺能闹腾,什么背景?”

       

          赵青说:“格律诗公司是今年3月份开业的,当时店里只经营音响机架一种产品,总经理叶晓明以前是乐圣的古城代理商。这个公司从一开业就引起了志伟他们的注意,因为叶总坐的是一辆北京牌照的宝马730轿车,这与一个小店铺很不相称。志伟根据车牌号通过关系了解情况,那辆宝马车是一辆私家车,车主是正天集团总裁韩楚风,而格律诗公司租用的仓库正是正天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房子。据说这辆车子是韩楚风1996年7月送给了一个叫丁元英的朋友使用,这个人就住在古城。”

          林雨峰说:“韩楚风在商界里是个人物,这个背景不小。”

          赵青接着说:“叶晓明以前在古城开一家雅风发烧音响行,后来倒闭了,古城一时没有够资质的代理商,这条线就搁置了。叶晓明做代理期间跟志伟挺熟,在北京也经常来往。据志伟了解,叶晓明与丁元英并没有关系,与韩楚风更没有关系。格律诗公司是由三个发烧友参加和一个女投资人控股的有限公司,四个股东都是古城人,生产基地在古城。丁元英的女朋友是女投资人的朋友,丁元英因为女朋友的缘故给女投资人帮忙,是这么一种关系,丁元英应该是个幕后支招帮忙的角色。”

          林雨峰想了想,自语道:“丁元英?没听说过这个人。”

          赵青说:“丁元英是韩楚风在柏林大学的校友,一直在柏林工作,曾经在北京一家证券公司干过2年,据说是个音响玩家,有一套价值40多万的音响。格律诗公司既没有丁元英的利益,也没有韩楚风的利益,这种小公司也不可能承载他们这种人的期望值。但是这两个人的名字毕竟存在,所以志伟还是觉得应该慎重,说到底是担心放出去的套件数量过大会冲击了咱们的市场。”

          林雨峰问:“格律诗公司已经买走了多少套件?”

          赵青答道:“志伟查了一下,叶晓明清理货底时用两对乐圣旗舰调换了6套套件,今年一月又买了30套,一共36套,能做18对格律诗音箱。他们往欧洲发了10对,现在手里还应该有8对。四月份这款音箱在他们店里摆出来了,售价是11600元。喊价够黑的,欧洲价都喊到3万了。这种1加1的设计够野的,也不怕行家笑话。”

          林雨峰又看了看《时代音响》杂志里显示的格律诗音箱在欧洲的价格,说:“斯雷克公司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笑话双组分设计,甚至功放厂家都会支持,这样可以多卖机器。”

          赵青说:“这单生意从我个人考虑,我觉得这个量并不是很大,每月100套只能做出50对格律诗音箱,不应该对咱们有影响。他们毕竟是用咱们的单元,这本身就是对乐圣旗舰的评价和宣传,况且供货权掌握在咱们手里,根据情况随时都可以给他们断货。”

          林雨峰沉思了许久,说:“给他们,但不是每月100套,而是一年一次的1000套。价格上多做点让步,得让他们算下来比每月进100套划算,往1000套里赶他们。如果是100套的零打碎敲,这单生意就不谈了,他们真想要就到柜台拿零售价去。”

          赵青一怔,停了片刻说:“你是说,他们的音箱根本就卖不出去。”

          林雨峰点点头说:“中国音箱没有过硬的牌子很难打进欧洲市场,万元级音箱在国内也不可能有规模市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市场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么回事。如果按每月100套的思路去谈,不管纸上写多少,实际能执行的只有第一个月的100套。100套摊到12个月里每月才划8套,还谈什么价格和特殊要求?给他们1000套,然后等着他们退货。这是一锤子买卖,但是让咱们给他擦屁股就不是原来的价了。”

          赵青会意地笑了,说:“这批货按他们的要求没有接线盒和阻尼板,也没有贴牌,他们就是想零售也卖不出去,只有退货一条路,这样一来一去就赚了他们两次钱。”

          林雨峰说:“通知营销部认真策划一下,买进6对格律诗音箱,价格定高点,多要几本说明书,多搞几本这一期的《时代音响》杂志,根据格律诗音箱在欧洲的事实结合咱们的需要撰写推销词,给6个重点城市的直销店每店放上一套,把格律诗音箱当成托儿,把格律诗公司当成乐圣公司的品牌秀。告诉志伟,想办法促成这笔生意。让人家为你作秀,总得给人家披件行头,你不供货他们就去找别人,不能把这个品牌秀往别人怀里推。”

          赵青说:“好,好啊!不管这个支招的丁元英喝了多少洋墨水,没有核心技术和踏踏实实的经营态度,靠这种玩玄虚的投机之道走不了多远,充其量也就是作作秀而已,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林雨峰用手指敲了敲《时代音响》杂志,说:“这位丁先生,他还当真了!”

      正文 第三十章

          1

          当1000套没有接线柱、接线盒、阻尼板和组装贴牌的乐圣旗舰套件一箱箱码进格律诗公司仓库的时候,这笔110万的生意让乐圣公司犯下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格律诗公司在平静中度过了9个月,迎来了1998年5月15日开幕的两年一届的北京国际音响展示会。在这9个月里,叶晓明、刘冰和小杨三人每天在音响店营业的空闲时间里组装格律诗音箱,少则两三对,多则五六对,日积月累,不到半年就完成了全部500对音箱的组装,再以后这批音箱就静静地摆在仓库里。这期间,只有乐圣公司以每对7600元的批发价买走了6对音箱用于乐圣旗舰的促销,没有发生过一例普通顾客的消费性购买。

          显然,丁元英是寄希望于这届国际音响展示会。然而,叶晓明、刘冰和冯世杰三人却实在不能相信一届音响展会能给格律诗音箱带来转机,因为两对乐圣旗舰的零售价加起来还不足8000元,格律诗音箱是被11600元不切实际的价格封杀了。

          今天是5月14日,也是各展商布置展品的最后一天。

          这届北京国际音响展示会将会址选在了五星级酒店的北京碧野山庄大酒店,本届展示会的规模之大、规格之豪华、参展费用之昂贵,都非往届展会可比。展厅分布在三、四、五三个楼层,观众可乘坐电梯也可步行楼梯进入各层展室。实力雄厚的国内外知名品牌公司几乎全部集中在三楼的大展厅,而四楼、五楼的中小型展室多为品牌代理商和生产厂家,也有个别摩机一族的创意音响一展风采,以寻求合作商机。

          格律诗公司的展室设在四楼,作为一家小公司租用一间22平方米的展室,比起那些只租用9平方米的商家而言,这已经是很奢华了。格律诗公司的陈设并无特别之处,也效仿其它公司的常规做法,将一只音箱锯掉了一个侧板,真实地展示出音箱内部的材料、工艺和设计理念,另一只完整的音箱竖立在解剖音箱旁边。推动格律诗音箱所使用的音源、电源和功放仍然是始终如一的黄金搭配:两台斯雷克音响电源,两台瑟林达签名版分体CD机,两台斯雷克前级功放,四台斯雷克后级功放。在格律诗音箱摆位的另一侧,与之做比较的是丁元英的那套价值40多万元的欧美名牌音响。

          阿尔纳分体CD机上面立着一块横板,上面写道——

          或许您对阿尔纳与KTA47的价格有所耳闻,格律诗音箱的音响配置在音质上当然不如阿尔纳与KTA47的组合,音质至少有2%的差距,而价格更有2150%的差距。如果您为了追求完美而不惜多支付43万元,我宁肯忍受2%的缺陷而拿43万元去买房子。

          由于格律诗公司的展品只有一款双组分音箱,这在任何一位行家眼里都是一件只有傻瓜和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但是既然参展了,叶晓明还是精心布置惟一的一件展品,尽可能突出了格律诗音箱独特性和惟一性。

          叶晓明站在门口再次审视了一遍摆位,说:“就这样吧。”

          刘冰在往饮水机旁边摆放一次性水杯,随口说:“就一对箱子,也只能这样了。咱这对箱子,除了给乐圣旗舰当托儿没别的用。”

          叶晓明困惑而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20多万哪,我真是想不明白,咱这种情况参加这种音响大展,到底有多大意义?”

          刘冰拿起挂在胸前的参展商出入证看了看,说:“要非说有啥意义,好歹咱也算玩过这种大场面了。以前咱都是参观音响大展,现在是参加,是置身其中啊。”

          接下来,叶晓明和刘冰开始调试两套音响,放了一张试音碟。

          正在试音,欧阳雪和冯世杰回来了,两人各自抱着一只纸箱子。欧阳雪抱的那只箱子分量较轻,是50张本届展示会的纪念CD唱片。冯世杰抱的那只箱子分量较重,是50本广告宣传性质的纪念会刊,这些纪念品都是包含在参展费里由组委会按展费比例发放的。

          叶晓明见欧阳雪抱着箱子,赶忙接过来,放到音响前的空地上。

          刘冰关小了音量。

          冯世杰也放下箱子,环视了一下房间,说:“也行,就是东西少了点。”

          叶晓明问欧阳雪:“你看这样行吗?”

          欧阳雪笑笑说:“我不懂这个,怎么都行。本来我就不该来,来了也是个摆设。”

          叶晓明说:“这么大个事,董事长不来怎么行。”

          冯世杰说:“都布置好了,给丁哥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叶晓明说:“行,我这就打。”说着拿出手机到房间外面打电话去了。

          刘冰和冯世杰继续调试音响,调好了一套调试另一套,欧阳雪在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叶晓明进来了,示意刘冰关了音响,说:“丁哥有话,让咱们现在全都回古城开会,两辆车都开回去。我已经通知小杨马上把店门关了,让他来这儿值班。”

          几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分明都在问:出什么事了?

          刘冰不解地说:“丁哥也真是的,明天展会就开幕,有啥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让这么多人来回跑七八百公里?这不是折腾人嘛。”

          叶晓明说:“让你开会就开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欧阳雪从箱子里拿了3张纪念CD和3本会刊装进一个塑料袋里,说:“既然大哥让回去开会,那咱们就跑一趟吧。我先去房间准备一下,呆会儿小杨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到楼下等你们。这3份纪念品我自己留一份,给小丹和大哥送一份。”

          刘冰也说:“那好,我下去备车了,先去加油。”

          欧阳雪和刘冰一前一后出去了。

          冯世杰看了看表,疑惑地说:“现在4点,赶到古城天就黑了,连夜还得赶回来,这里面肯定是有事。如果是一般的事,丁哥打个电话交代一声就行了,不必非得回去。可啥事这么当紧呢?4个人为啥非得回去两辆车呢?”

          叶晓明沉思了片刻,说:“肯定是他认为打个电话咱不一定会照办的事,那就肯定是有根本冲突的大事。两辆车都回去,是不是要返回的时候拉人呢?如果是为了拉人,啥事需要增加人手呢?只有一件事,就是在展会期间音箱销售一空,人手忙不过来。”

          冯世杰脱口而出:“大幅降价!”

          叶晓明思索着说:“是啊,是降价,可降到什么程度他能断定咱们会反对呢?咱的音箱成本是3290元,赔本销售他肯定不干,那是什么意思呢……我的天……明白了,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这个!”

          冯世杰问:“为了啥?”

          叶晓明说:“市场都知道格律诗音箱用的是两副乐圣旗舰套件,如果他把价格降到跟乐圣旗舰一样或者比乐圣旗舰还低,那会怎么样?”

          冯世杰说:“那还用说,那就把乐圣旗舰顶死了。噢……我明白了!可是……乐圣是咱能惹得起的主儿吗?要是把乐圣惹急了,那咱还在圈里混不混了?”

          叶晓明惊悸地说:“真够狠的呀,也真够阴的,可是惹错人了。”

          2

          格律诗公司的4个股东下午4点半出发,晚上8点多到达古城,晚饭都没顾上吃就直接来到嘉禾园小区,在丁元英的客厅里开会。

          丁元英说:“展示会明天就要开幕了,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要宣布一个决定。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宣布,是因为布展工作已经结束,不存在干扰布展的问题了。两年一届的最有影响的展示会,各参展商的亮相都在这关键的3天,格律诗公司能不能实现预期的参展目的也在这三天。我起草了一个公告,已经打印好了,你们先看看。”

          丁元英从里屋拿来一卷宽约不到2尺多的白纸,展开之后是大幅打印机打印的类似法院布告大小的5张公告,公告全文如下——

          北京格律诗音响有限公司

          关于格律诗一号双组分音箱平价销售的公告

          藉北京国际音响展示会音响经销商与音响爱好者云集之际,本公司决定平价销售格律诗一号双组分音箱,公司批发价由原来的7600元降价至3400元,降价幅度55.26%。全国统一建议零售价由原来的11600元降价至3900元,降价幅度66.37%。每个城市限售一家音响店,每家音响店限售25对音箱,500对音箱售完为止。

          本公司对格律诗一号音箱的价格调整仅限于中国大陆地区,不包括西欧地区。

          格律诗音箱品质承诺:一、格律诗公司只生产此一款式、一版本音箱,没有第二种款式和第二种版本。二、此平价销售的格律诗音箱与西欧销售的格律诗音箱品质完全一致,如有任何差别,本公司将以零售价3900元的十倍给予惩罚性赔偿。

          特此公告

          北京格律诗音响有限公司

          1998年5月16日

          冯世杰看了看叶晓明,意思是:果然不出你的预料。

          丁元英平静地说:“以前在该不该参展的问题上已经有过争议了,我再次重申这点,会上有什么意见都提出来,可以吵架,也可以拍桌子骂娘。但是,如果没有可以站得住脚的反对理由,散了会就必须得执行。”

          冯世杰问:“丁哥,那咱们还剩下多少利润?”

          丁元英答道:“一对音箱赚110元,还剩3.2%的利润。”

          冯世杰问:“3.2%的利润,还没有银行的利息高,这生意往后还怎么做?”

          丁元英说:“银行是年息,而公司的资本效益不仅取决于利润率,同时还取决于资本周转频率。眼下即使公司在音箱上是零利润,只要王庙村农民挣到了加工费,就有意义。事实是音响机架养着公司,为了音箱将来有挣钱的可能,现在就得撕开个口子。”

          叶晓明问:“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达到什么目的?”

          丁元英回答:“不这样做音箱卖不出去,不足以昭示格律诗音箱的低成本、高质量。”

          叶晓明说:“我同意降价,但是不同意降到挑起争端的程度。”

          丁元英说:“不降到这个程度就不足以销售一空,不销售一空就不足以成势。”

          叶晓明说:“丁哥,乐圣待咱不薄,要套件说句话人家就给了,啥要求都满足,价格还给优惠了不少。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让圈里人戳脊梁骨?”

          丁元英说:“乐圣与格律诗没有恩典基础,我也没看出来这是恩典,这只是买卖双方的一笔交易。即便是恩典,需要报恩的恩典就不再是恩典了,还是交易。格律诗是公司,不是江湖道场,不经营恩典交易。”

          刘冰问了一句:“那扶贫算什么?”

          丁元英说:“不是算,是就是你想干的一件事。如果你的扶贫是恩典,是需要农民感恩戴德,那你进错庙了,这不是民心工程,你也不需要谁的拥戴。”

          叶晓明想了一下,说:“在北京我们是外乡人,我对乐圣的背景多少也有些了解,格律诗音箱也依赖乐圣旗舰套件,咱跟乐圣找茬儿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又鸟)蛋碰石头。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怎么跟人家打交道?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是肯定会出事。我就向丁哥提一个问题,出了事谁负责?”

          丁元英说:“这是公司行为,由公司负责。”

          叶晓明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强忍着没讥笑出来,说:“这是少数人的行为,更露骨点说是你的个人行为,不是我们大多数人的意见,不能代表公司。”

          丁元英平静而耐心地解释道:“这是股权行为,是超过半数表决权的决定,有公司法和公司章程为依据。加入公司,就意味着承认和遵守这些规则。”

          叶晓明说:“我想问问丁哥,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你帮忙,也可以不请你帮忙?”

          丁元英说:“可以。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了,我就不代表你们了。如果欧阳雪允许修改当时约定的出资条件,我这就可以退席了。”

          欧阳雪当即表态:“我不允许。”

          叶晓明说:“董事长,你该有自己的立场。你没立场,我们就得陪着你当傀儡。”

          欧阳雪说:“你们可以不需要大哥帮忙,那是你们的权利。但是我委托大哥做我的股权代理,那也是我的权利。我也想问问叶总,大哥一退席我就懂音响市场了吗?我就不是傀儡了吗?说到立场,我什么都不懂怎么有立场?当初如果不是大哥答应帮我代理股权,就是再能赔得起的数我也不会出一分钱,一分钱也是钱,也得先有了信任再说。”

          叶晓明无奈了,说:“好吧,我执行董事会的决定,但还是保留意见。”

          丁元英说:“公告日期定在16日,避开第一天的预热期。考虑到销售展开以后可能人手不够,欧阳和世杰可以临时从各自的店里抽调几个人过去帮忙,帮忙期间这些人的工资由公司发放,食宿安排好,注意安全。”

          欧阳雪说:“世杰店里人少,我店里人多,从我店里抽调几个人就行了。”

          冯世杰说:“没事,没事,你店里出3个,我店里3个。”

          刘冰这时候插言道:“世杰就别抽调人了,我找两个朋友帮忙,一来都懂音响,拆拆卸卸的手不生。二来可以免费参观大展,他们开了眼界,我也落了人情。”

          丁元英说:“具体事务你们商量,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散会。”

          3

          1998年5月16日,星期六,北京国际音响展示会开幕的第二天。

          这一天是音响展示会的(禁止),场外的彩旗迎风招展,大幅广告满目皆是,前来参观的商家和顾客人数明显增多。参观门票100元一张,每位入场的人都随门票赠送一份大展会刊和一张由日本压盘制作的纪念CD唱片。每个楼层的入口处都有热闹的发烧天碟热卖、歌星签名售唱片、发烧轩主及乐评人签名售书之类的活动。

          格律诗4个股东从古城带来了6个人,对展会期间的工作做了明确分工。欧阳雪负责与组委会之间的联络,叶晓明负责展室的大宗业务接洽和指挥各销售环节的协作,刘冰带着他的两个朋友负责展会上的零售业务,冯世杰带着他的两个人在正天大厦地下停车场格律诗公司的仓库负责接待从展会转来的各地经销商的批发业务,小杨带着两个从维纳斯酒店抽调的人守在音响店负责零售和机动送货任务。

          刘冰的情绪很好,以东道主的身份陪着两个从古城来的发烧友在展厅里四处浏览,谈论着哪一款音箱音质好、哪一种配置最完美等等。刘冰带两个朋友来北京,或多或少都有些虚荣和炫耀的成分,他们看到的是宝马轿车,是开在首都的音响店,是参加中国最高规格音响展会的场面。他们看到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在橱窗里卖唱片的刘冰了。

          叶晓明的心情则是另一种境地,他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种强力旋涡里,身不由己,茫然无措,不知道这个旋涡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上午9点30分,叶晓明把加盖过格律诗公司印章的公告交给刘冰,让他到一楼大厅的公告栏、场外的公告栏和三、四、五楼展厅的入口处张贴。

          就在格律诗公司贴出公告的40分钟后,斯雷克公司有了反应,张贴公告宣布:斯雷克一款电源、一款前级功放、一款后级功放在展会期间价格下调3%。公告是用毛笔和红纸写成的,张贴的时候还墨迹未干,显然是临时决定。这三款机器恰恰是推动格律诗音箱黄金搭配的机器,斯雷克公司意识到了500对格律诗音箱将给他们带来一笔几百万的生意。

          两家公司一前一后贴出公告,立刻引起了经销商及生产商的关注。格律诗公司的展室沸腾了,斯雷克公司的展室拥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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